明日晴空
* 一发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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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一博赋闲在家的日子实在没什么事可做，为了回避风头只好一整天一整天待在家里，没有心爱的摩托车可以骑，有时候通宵打游戏，第二天醒来又觉得空虚，他在镜子前扒拉着眼睛看自己的红血丝，甚至颇为闲情逸致地数了数。公司没怎么管他，美名其曰保护，其实本质商人罢了，王一博都知道，他也没什么想要责怪。一些负面新闻把他推上风口浪尖，捕风捉影的事，他不想辩解，总归过了这段时间，就不会再有人记得这些事情。人的忘性很大，就算是曝光时再惊天动地的新闻，不出一个月也不会再有人谈论。王一博正好给自己放个清闲的假期。他偶尔用小号刷刷微博，看见他的粉丝惨兮兮地计算着他消失的日子，在微博上哭天喊地叫迪迪回来营业，威胁他再不回来就给他吃胡萝卜，吓得他手一哆嗦把手机摔在了地上。
每天都叫外卖的日子也有些无聊，王一博甚至还学会了做两个菜，没多好吃，但勉勉强强也能咽下。失业倒让他多掌握了一项生活技能，他在熬夜的晚上给自己煮泡面，放了青菜进去，看着水一点一点地开起来，平白地生出一种感动的情绪。
人真是不能闲着啊。王一博想。
更多的时候他坐在窗边，从窗口向外看，他住的房子能眺望到电视台，他拿着望远镜看形形色色的赶路人，夜色下一盏一盏霓虹灯接连亮了起来，像璀璨的星河挂在天边。多可笑，石头森林也要给自己挂一串彩灯，拼命消弥一点都市的冷漠感。
每当这时候他会想想从前，从前忙碌的那些日子，流连在飞往远方的飞机和高铁上，那时候总想着什么时候得了空可以休息一下，定要撒了欢地快活一阵。真到这一天来了，其实反而无趣。就像杨梅是从远方望着才让人期待，真吃到了倒嫌它酸。他也想起李子璇，不多，就那么偶尔几次，但是想来想去，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别的女孩可以想，李子璇反而成了那个最特别。
或许也不是李子璇有多特别，不过是因为分开得太仓促，年深月久就变成了心里的肉刺。
他们分开也有三年了。可能还多一点？王一博自己也说不清楚，什么时候开始，又什么时候结束，好像也没个明确的日子，他也没刻意在日历中标记“今日和李子璇分手”，久而久之也记不起来了。
后来的日子就是这样，他也背着公司偷偷摸摸地和圈外人谈过恋爱，又在不知不觉间分手，面目美丽又模糊的女孩来来走走，也说过一些地动山摇的情话，做过一些没头没脑的少年事。若硬要说谁在他心里有过一些不一样，其实也没有，很少有人能遇到命中注定的人，或原本就没有什么命中注定，不过是两个人上了同一条船，共行千里，却登上不同的岸。若是当时执意不放开李子璇的手，怕也不过是这样的结局，回忆时只剩岸边的潦草背影，再想不起可贵的温柔。这样也好，他想。
毕竟，他们本就是逆水行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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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年前啊，杭州闷热潮湿的夏天，李子璇来参加节目的时候没想要个什么结果，她一直不是自信的人，也不觉得自己好到值得被认可。但待得久了也难免生出一点侥幸，她想着说不定这次就会有个好结果了呢。可是人对得失的计算，其实不是按照曾经有过什么来评判，而是按照我本来可以有什么来判断。所以当所有人都告诉她，你一定可以出道的，你真的很优秀，你值得一个出道位的时候，她对结果反倒真的产生了强烈的得失感。
结果不过是，卡位，没出道。哭泣，收拾行囊。又奔赴渺茫的异乡。
王一博的好友申请发来的时候，李子璇整个人还浸泡在眼泪里，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，又把它扔到一边，哭得更凶了几分。这时候不要说是一个微信提醒，就是王一博他本人站在自己面前，李子璇也未必想说些什么。自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心动和喜悦，在梦想又一次的落空面前，模糊得让人几乎看不见。
过了不知道多久，她哭到眼泪都干在了脸上，想接着哭泣，却只能干着嗓子呜咽了两声，喉咙像充血了一样发不出声音。后来angela哭着过来拥抱，又被她哭着安慰，李子璇突然清醒了过来，也突然就不再想要流泪。她笑着拍了拍angela的头，听到对方喃喃地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讲着，豆子你真的很棒的，我们都很爱你。
“我知道，我知道啦，不要哭啦。”
被爱这件事听起来温柔，很多时候却实在不足以当作勇气。
白天时，竖起一身盔甲，武士一样拖着脚伤去跳舞，不喊疼也不落泪，但夜晚不一样，夜幕拉下来，思绪变得稠浊，人是在深夜时分最脆弱。李子璇躺在床上，不知时间，她闭着眼睛恍恍惚惚间听到小声的窸窣声，不知道是谁回来，她翻了身想要睡去。几度醒来又陷入黑暗。
她站在镜子前。昏黄的镜子和幽暗的灯光，她还穿着粉色的制服，映在黄色镜子里显出并不好看的浑浊颜色。她像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，左右望去，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深渊。镜子里有人在走动，她们快速地收拾东西，又仓促地离开，又一拨人走了过来，嬉笑了一阵，挽着手走出了她的视线。她想大声喊，别丢下我，却发不出声音，脚步也不能挪动半分。她又看见ella妈妈走来，妈妈点点头，朝她说了一句什么话，她听不见，只听得嘈杂的声音，伴着不知源头呼啸而过的风。她最后看见他，看见王一博，他站在镜子里，没有讲话，只是望着她，他们之间隔着一尺的距离，却遥远如星河两端，两个人望着，望着，直到流下泪来。李子璇朝他伸出手去，混杂着颓然张口又表达不出的情绪，伸出手去触摸镜面，在她触到冰冷的镜子那一刹那，镜子里的人如雾散去。空空荡荡的房间，终于只剩下她自己。
李子璇从梦中猛然醒来，杭州三十度的夏夜，她仿佛刚从冰窖里走了一遭，冷汗一身一身地往外冒，她胡乱地去找自己的手机，点开微信通过了昨晚没来得及理会的好友申请，有如抓住救命的稻草。屏幕在黑暗中格外刺眼，她看了看时间，五点半。
她干脆起来收拾行李，一件一件的衣服和应援物，写下的日记和姐妹们互赠的小礼物，全都塞进来时带的大箱子里。老板已给她订好了回京的机票，告诉她回家，择日起航。
李子璇突然想起小时候妈妈常在家里听的戏，戏文说，曾记当年赴科场，他言道中与不中还家乡。
其实中了是奔赴广阔天地，不中，还家乡。
王一博今天要接受一个赛后采访，他醒来时照照镜子，感到一阵绝望。未出道的不是他，该失落的也不是他，他却顶着肿胀的眼睛，怎么也是说不清理，只好认命地请造型师让他戴一顶帽子，却还是掩饰不住红的眼。
分明是哭过啊。
昨晚在庆功宴上没看见她，意料之中也不免失落，想要当面和她讲些什么，又觉得在既定的结局面前，说些什么都没有立场。苍白的鼓励已经失去了力量，她现在想要的，绝不是一个鼓励就可以到达的远方。
席间他被女孩子们簇拥着说感谢的话，好容易得空安静下来，装作不经意地绕到吴宣仪面前：“那个，李子璇微信能不能给我一下。”
王一博帽子压得很低，也难掩躲闪又不自然的眼神，吴宣仪看着他，也没多问，立刻拿出手机发了名片给他。王一博点点头道谢，转身就准备离开。
“王一博”吴宣仪小声叫住他，“豆子……她是个自卑的人。”
“嗯。”王一博轻声说，“我知道。”
一个自卑的人心里有无底的洞，是用爱和鼓励不能够填补的，必须是成功，必须是被认可，一遍又一遍的认可才能让她尝到甜。没有成功做底牌的鼓励仅有那么一点点滋味，咂着咂着，最后就只剩下苦涩。
她又一次失败了，他知道。他对这结果无能为力，他也知道。
采访时明明该为出道的女孩子们祝福，也该体面地给出鼓励和对未来的期许，却鬼使神差地说了好多安慰的话，他知道她八成是不会看到，但是他要说。这些无法当面讲出口的话，就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，以千万人做掩护，坦荡地对她说出来。
“这件事会过去的。”
你一定会有更好的未来。
采访结束后拿过手机，看到已经成为微信好友的她的聊天窗口在最顶端，他想提醒她去看这个采访，左思右想又把打好的字删掉。最后只是问了一句：“走了吗？”
李子璇回复消息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，她坐在节目组准备的车上，因着彻夜的哭泣还有些头痛。
“一博老师，我来泰国录综艺了，已经到泰国啦。”她犹豫了一下又把后半句话删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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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子璇第一次见到海。她听过那么多人说，也看过那么多照片，今日终于有机会亲眼看到。
岸边卷上来泛着白的泡沫，海水裹挟着细密的凉意朝她涌来。天和海蓝得分不清边界，目光所及别无他物。李子璇感觉有什么力量掐住喉咙，松开时好像已经置换了时空。光照下来，那一片沉寂，荒凉而空虚是这大海。
录节目的时间过得飞快，虽然她不免觉得有些尴尬，但这份工作到底也比从前的日子轻松太多了。不过是在几个浪花里站不稳脚跟罢了，而不必再被生活沉沉压住，要靠玉米充饥。
回到酒店之后才来得及看微信，王一博问她去录什么综艺，16点35分，隔了几个小时又问她玩得好不好。她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回着。
王一博的微信回得很慢，大概是太忙了，倒也就是因为回得慢，让他们连续几天都没失去联络。两个人隔几个小时简短的说上一两句话，说说天气，也说说工作，就是不提心情，也不提及那个夜晚。
李子璇回国前买了很多纪念品给朋友，不知出于什么想法，也给王老师带了一大包泰国的泡面。她给他发微信讲这件事的时候甚至都没觉得不好意思。
但王老师很是奇怪：“你为什么给我买泡面？？”
“一博老师不会煮泡面吗？”
“不是……”
“但为什么礼物是泡面？”
李子璇有些尴尬，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好吃吧。
“因为……正好看见，就顺手……”
李子璇有点想扇自己，这个理由好像比好吃还糟糕。
王一博倒是没继续计较，只是说：”那就回北京给我吧。”
回京后李子璇见了很多小姐妹，一股脑地把从泰国和杭州买的礼物都送给了她们，每个人都来问她，豆子你还好吗。李子璇笑眯眯地摇摇头，说没关系啦，我已经没事啦。情绪来的时候也曾击倒她，但她李向阳不多回顾，只朝明天前进。
这些日子她和王一博一直保持着隔着几个小时的联系，最初她的语气客气又小心，但他好像并不在意，一直叫她豆豆，她忍不住提醒他大家都叫她豆子，他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叫豆豆，豆豆豆豆，她渐渐也就不再叫他一博老师，甚至大着胆子和他开起玩笑来。
王一博倒真是不像以前那样高冷，也并不是话少的人，有时候话间还透着一些温柔和调皮。饶是李子璇没经历过什么恋爱，也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异样。大概是女人天生的敏感。从决赛那天夜里被自己生生压下去的小心思现在又翻滚出来，一路灼烧得她心痒痒。
有一次李子璇给吴宣仪打电话，两个人又说又笑聊了好久，快要互道晚安的时候，忍不住问宣仪：“有没有人叫你宣宣？”
“啊？”吴宣仪摸不着头脑。
“啊，没事，一博老师好像也不像网上说的那么高冷是吧。”
“怎么突然说到王一博……”
“一博老师也有很多cp耶，他肯定不高冷啊。”
“……豆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？”
“啊没什么，”她慌慌忙忙地掩饰，“没什么就是，没什么，你不忙了我们去逛街呀。”
吴宣仪听她拙劣地试探有些想笑，刚想要笑话她傻，却突然想起了庆功宴时偷偷问她要豆子微信的王一博，又想起了第三次公演时，那句被大家忽略了的“豆豆”。吴宣仪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。李子璇还在另一边说着要吃这个那个，喝什么奶茶，好像刚才的对话没发生过一样。
“豆子，“吴宣仪打断她，”我被人叫过宣宣，是个男孩，他说大家都叫宣仪宣仪，他得叫个特别的名字。不是男朋友啦，但总归是喜欢过。“
李子璇一下子愣住，这话来得措手不及，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。
“王一博真的挺高冷的，我们在一个公司，也并没有太多交流，他看见我们的时候啊，也就点点头。”
吴宣仪接着说到：“他那些cp啊，都是假的吧，别的我不知道，和程潇肯定是假的，营业而已啦。”
“宣仪啊……”
“豆子不说了啊，我这边突然有点事情。“吴宣仪喊了一声就来啦随后匆匆挂下电话。留下李子璇僵在原地，思考着她方才话里的意思。这时手机的呼吸灯突然亮起来。
是王一博的微信。
“豆豆，你要来天天向上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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录制完天天向上回到后台，李子璇的脚步还有些虚浮。见到儿时的偶像，又合唱了《刘海砍樵》，本就让她喜悦得不行，再加上王一博凑过来的耳语，和他在台上喊出口的“豆豆”，李子璇觉得自己走在云彩里，轻飘飘地，下一秒就要晕倒过去。
王一博最近拍戏很忙，录制之前他们也没能见上一面，就被拖去化妆上台。李子璇想着录完节目要去找他说句话，这会儿结束了录制，她反倒扭捏着不敢过去。微信聊天还停留在她说已经到电视台啦，然后就没了下文。
李子璇这边兀自不知所措着，拽着裙子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。王一博那边却迟迟也等不来她自己过来找他。
得，一个蜗牛。
王一博电话打过去，李子璇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接了电话，这是他第一次给她打电话。
“喂，一博老师您好。”李子璇习惯性地对着空气鞠了个躬。
王一博听见她紧张的声音笑了起来：“你不是不再叫我一博老师了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豆豆，叫我一博就行了。”他的豆豆叫得重起轻落，尾音拖得很轻，像是蛊虫一样密密麻麻地爬上她心头。
“你不想见见我吗？”
李子璇听到他带着明显暗示的话，脸慢慢红了起来。
“一博……”
“怎么？你不来我可就走了哦。”王一博顺势站起来准备离开，却突然想起她并看不见，在心里骂自己傻。
“你在哪呀？”
从这间房走到另一间的路算不得漫长，李子璇故意走得慢吞吞的，像历了一个春秋冬夏那么久，才终于走到他面前。上一次见面不过是十多天前，但这次却特别紧张，又好像看见什么破裂开了一样，让她有些不敢直面。
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不一样了。
她走到那间房门口，深吸了一口气，她看着房间上的门牌号，B201。
记住这个数字吧。她对自己说。如果这不是开始，那就结束。
李子璇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门。
一下，两下。
王一博开门就看见她一脸悲壮的样子，急忙把她拉进来。
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，两个人都觉得有点尴尬，王一博问她要不要喝水，又问她饿不饿，她有些急促地摇头，往后退了一小步。
“那，那，那你冷不冷？”
李子璇还穿着录节目时候的短裙，电视台里空调开得很凉，方才沉浸在不知名的情绪里，连冷都没了感觉。这会儿被他一说，到真真切切感觉到了寒意。王一博见她有些呆呆的不说话，急忙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，又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条毯子塞在了她一只手上。
两个人靠得很近，空气中暧昧的气息一丝丝浮动起来。李子璇本能地想逃，却在抬眼看见他笑得好看的样子时候下了决心。
算了，李子璇你别害怕。
她把手里拿着的一大包泡面推给他，壮着胆子直视他的眼睛：“给你的礼物，谢谢一博老师这三个月对我的照顾，以后我也会努力的。“她说完九十度鞠了一个躬，转头就想往外跑。
李子璇刚转过头就在心里骂自己怂，但吊着的一口气也就这么多了，她怕再待下去就要溺死在他的眼神里。网上说王一博眼神有毒果然名不虚传。
王一博看着她这一系列反应，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泡面，有些哭笑不得。他急忙伸出手去拉她，像他们在舞台上合作的舞蹈一样，他用力拉住她的手腕。
“你跑就跑了，衣服也不准备还给我？”
”啊……“下一秒她就开始脱外套准备还给他。
王一博无奈，伸出一只手制止她，另一只手还扣在她的手臂上：“豆豆，我告诉你一件事，我真的不会煮泡面。”
李子璇呆了呆，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，也觉得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：“泡面你就先烧水，水开了把面放进去，等它变软……”
“豆豆，你愿不愿意教我煮泡面？”
李子璇的手还在半空比划着动作，突然被他打断，停在了半空。
“豆豆，”他笑了起来，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，其实脸早就燃烧了起来，手心缓缓往外渗着汗，心想好在她没察觉什么，“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。”
B201，如果这不是开始，那就结束它。李子璇在进门前这样告诉自己。纵使是几乎没有感情经历的自己，也在青春里喜欢过几个人，试探过一些情感。成年人的爱情是在几番试探中就该有了着落，如果没有，那不妨放过它。
可如果这是开始。
李子璇眼眶湿了起来，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动了心已经记不清楚，她在这短短三个月像是经历了几年的峥嵘冷热，被嘲笑过，被喜欢过，被簇拥过，也在夜深人静把泪水混着血肉咽下过。她追在他身后，看着他挺拔的背影，偷偷给他的人形立牌喂过水捶过肩，见到他时，话也不敢多说半句的躲闪开。
倒真好像已经喜欢了他很久一样，其实也不过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。
她看着他的手要覆过来给她擦眼泪，笑了起来，她说，好呀。
她是没出道的女孩，不知前路通向何处，未来是横在他们面前的挡路牌，这条路上人烟稀少，雾气弥散，他们握着手腕也看不见对方的脸。但在那一瞬间，他问她愿不愿意同他在一起的瞬间，之前翻涌的这些情绪忽地散开。她看见他，她喜欢他。她愿意和他走。
有人说，每一例相爱都是希望压倒自知之明的伟大胜利。
那就让我赢这一回吧。她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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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个人在一起后看起来和以前也没有什么不同，王一博很忙，他早就习惯了把飞机当做家，异乡当做故乡。如今有了她，生活却好像有了新的期盼，连带着整个人都活泼起来。李子璇在录完天天向上之后也迅速地接了很多工作，公司有意趁她热度不减的时候捧她一把，她也深知自己的机会并不多，必须趁着几个月的时间打赢翻身的仗。两个人虽然都住在北京，却也没什么机会见面，仍旧是每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，只是言谈之间比从前亲密了许多。
两个人都有空的时候，他们打电话，不视频，只是听着对方的声音捕捉爱意。李子璇有种幽默的天分，随便一些事情，她用软乎乎的塑料普通话讲出来，都能让王一博笑上好半天。有时候他笑的太投入，李子璇故意凶他，王一博，你不许笑了，姐姐是谐星吗。这话说的时候还抑扬顿挫地挑了挑，听着奶奶的，一点也不凶，王一博笑得更厉害了。深夜里李子璇躺在床上，听他讲着拍戏发生的趣事，在他低沉的温柔声音中沉沉睡去。最是一碰就要流眼泪的凌晨，也被他们过出了几分甜蜜。
这些隐秘又真实的爱恋，一天一天把两个人的心胀满。王一博和李子璇都不再是以前的样子，现在的两个人，一腔爱意被妥帖地收容进胸膛，他们都不再漂泊无依。那些处处如寄寄如家的过去，都被远远甩在了身后，没人怀念。
王一博从来不和她聊比赛的事情，也没在比赛后给过她什么安慰。有一次李子璇忍不住问起，说你怎么都不关心我，都不安慰我一下哎。
王一博辩解到：“我说过！”
“你哪儿说过了你天天就知道说我好笑，我好笑吗，我是霸气性感御姐好吗。”
“豆豆，”他有些慌乱，“你没看过我赛后的采访吗？”
“没……”
“那你最好立刻给我看。”
“哦。”
李子璇谨慎地切换了微博小号，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又点了两个赞，找了他说的视频来看。等待视频加载的时候她还跑去拿了一罐酸奶，一边撕盖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两眼。却在看到他红肿的眼和故意压低的帽檐后忍不住颤抖起来。那些王一博隔空想要对她说的话，那些他不肯当面表达出的情绪和心意，时隔一个月终于传到她的耳边。卡位的痛苦又一次朝她汹涌过来，但这一次同时涌来的还有他从始至终不曾改变的鼓励，和他不知何时萌发的隐晦爱意。这笔回忆怕是在多年后还有让她想要流泪的欲望，但想到王一博的到来，她的泪就少了几分。
她懂他的踟躇不语，也明白那些道理。过去让它过去罢，不要执着于来时的路。她已经在往前走了，往那个看不见，却只要想到都会让人喜悦的明朗未来走去。
终于等来了两个人都有空的日子，李子璇鬼鬼祟祟地溜到王一博在北京的家里。她怕被认出来，戴了黑色的口罩和帽子，穿了黑色的长袖和长裤，远远看去就是一个瘦长的黑影子，被王一博狠狠地笑了一通。他哈哈笑着问她，你是来抢劫的吗。李子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下。
二人虽然不常见面，却也没有生疏感。李子璇笑眯眯地问他这算不算他们第一次约会，王一博一本正经的说，不算，在家里不算约会，是偷情。
从正午时分到太阳西斜，两个人坐在地上聊着过去的趣事，像两个纯情的高中生，只是聊聊天就觉得无比快乐。肚子饿的时候李子璇说不要叫外卖，她答应要教他煮泡面。
王一博心里苦，他心想我那只是要告白前的铺垫，没真想学煮泡面。
李子璇却认真地在厨房里忙了起来，她拿出从泰国买给他的泡面，烧水，下面，一步一步地讲给他听。
“你看，水冒了大泡泡，它就开了，这时候你把面放下去。”
李子璇把面饼放下去：“放下去之后，你可以去切一点菜，等面软了，再把菜放进来。”
她把调料包撕开，“然后把调料放进去。”
她又去冰箱里翻出了两个不知道买了多久的鸡蛋：“再把鸡蛋这样磕一下，把鸡蛋打进去，离水面近一点，不要怕烫，不然会散掉。”
她真像是教小孩子一样，细致地解释给他听。他忙不迭地点头说着嗯嗯知道了，其实思绪早就飘到了很远。
李子璇的轮廓隐在夕阳的余光里，光从刘海的缝隙淌到眼角，镀上一层黄色的光晕，说话时嘴一张一合，脸颊鼓起一个肉乎乎的圆润弧度。他想要亲她。于是他就真的这么做了。
李子璇是立刻僵硬的，王一博也没好到哪里去。这个吻短暂而轻盈，像秋天飘落的柳絮，她还没感受到温度，他就起身离开了她。王一博有些拘谨地结巴起来，李子璇看着他慌张的样子，忍不住笑了。王一博看到她笑起来，也跟着笑起来。两个人这样对望着，眼睛眯成了细长的缝隙，在仅剩的目光所及之处，只有两个人看向彼此的笑颜，昏黄处熠熠闪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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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子璇接了不少推广和站台的工作，北京上海长沙来回飞，比他的行程还多了一些。这段时间风云不断，王一博的名字几次被挂上了热搜，已经澄清过的没边没际的绯闻又被有心人拿了出来，李子璇刷着微博看到网友的评论说上升艺人恋爱的下场，她心里咯噔咯噔地恐惧起来。
给他打电话时王一博听起来很疲惫，还是打起精神跟她轻松的说话。
李子璇问他：“你公司是不是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。”
“我们偷偷的，不被知道就好了。”
“如果被发现了呢？”
王一博没由来地烦躁起来，他不太想让她跟着一起面对这些琐碎的恶意，但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护她和他不被伤害。他甚至也没办法给她一个承诺，无关天长地久，只是在被发现后仍然能有勇气走下去这一项，他都没办法坦荡地说出口。
李子璇在沉默中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，霎时间明白了七八分。她又何尝想要他难堪，几乎在一瞬间就做了决定，咬咬牙对他说：“如果被发现我们就分开。”
“豆豆……你别说这样的话。”王一博抓了抓头发，强烈的无力感缚住了他。
“一博，我不能拿你的前程做赌注，”她顿了顿，“我的前程也不行，我们尽量悄悄的不被发现，如果真有那一天，如果真有那一天，没有关系。”
李子璇平日里看起来奶里奶气像个三岁的小孩，真到此刻倒是冷静得不行。也不是因为大了两岁的缘故，只不过是李子璇以前吃过了太多苦，那些饥饿和寒冷虽然已经过去很久，却还是在背后死死攥住她。她不希望他因为她有了什么不顺，她也不想自己再回到没聚光的舞台，孤寂地只能一遍遍跳着别人的歌。
如果通往顶峰的路上容不得两人同行，那他们就必须自己走。
王一博明白她的坚定，他说不出什么否认的话。他们都是一样的人，籍籍无名时将汗水齐抛在黑暗的练习室，一路走来被责骂过，也跌入过谷底深渊，没人想重走一遍来时的路。如果结局是这样，他也没勇气说句不在意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说：“好。”
那段风波过去后，王一博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，两个人很默契地没有再提及那次的交谈，像之前一般打电话分享着生活的点滴。甜蜜仍旧是甜蜜，但他们心头都萦绕着虽不说出口却顽石一般压下来的悲伤。这些快乐的日子如同偷窃，不知何时就会被收回去。
王一博这部古装戏杀青后，他去上海参加活动，刚巧李子璇也在上海，两个人合计了一下，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见面，他们约在王一博朋友开的咖啡店里。两个人各自找借口去看朋友，满口答应着会尽快回来，悄悄逃避了助理的视线。
李子璇刚走出电梯，就听到外面的雨声，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地上，像瓷器碎裂一样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大雨倾城。
她跑出去拦出租车，司机们都停下来避雨不愿载人，雨下得太大，空气中腾起雨雾，前方的景物已经看不真切。
此刻王一博正蒙着脸坐在出租车里，堵在看不见尽头的大桥上，司机跟他说雨太大了，开车太危险，前面又堵了车。
“小伙子你怕是赶不及过去了。”
他们已经没什么时间，两个人都还有工作，没道理冒着大雨跑出去只为了见上短短的一面。王一博看了看前方没有移动迹象的车队，和司机道了谢就下车跑了出来。索性开出来得并不远，他冒着雨跑回了酒店，避免挨骂急忙换了衣服又吹了头发。
李子璇在门口等了很久，最终认命地走了回去。刚进电梯时接到了王一博的电话，她匆忙按下电梯接起了电话。
“豆豆，”他干净好听的声音穿过听筒，李子璇没由来地想哭，她像个在暴雨中将要溺亡的人，慌不择路地想要抓住这根浮木。
王一博听到她有些喘的呼吸声，笑了起来：“豆豆是不是有点难过？”
“是。”
“是不是还有点想我？”
“是……”李子璇老老实实回答他，又惹得他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“没关系豆豆，我们回北京后再见面，我带你去骑摩托，你害不害怕？”
她半晌不语，王一博当是她在闹小孩子脾气，刚准备讲个笑话哄哄这个小朋友，却听得她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：“会不会又下大雨啊？”王一博本能地想贫一句，刮风下雨老天做主，但好像感受到电话那头的人低落的情绪，结结巴巴地组织了好半天，就说出来一句：“应该……该不会了……”
李子璇在这头听王一博絮絮叨叨地讲要带她去哪里哪里，去哪里跳舞，两个人要偷偷合作一首什么样的曲子，还说到了北京燥热明朗的夏天。那是遥远模糊的未来蓝图，他们一同憧憬的明天。
许是电梯的失重感太过强烈，又或是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她从头到脚冒着寒气，李子璇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悲伤紧紧包裹住，不知为何，她想他刚才说的那些都不会实现了，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。
回北京后两人也没找到见面的机会，忙起来的日子每天都在赶通告，或是在飞往他乡的路上，好容易得空休息，却往往是他还在路上，她已经睡了，他回到的时候，她又整装待发参加什么活动去了。说起来倒也有那么两三次，前后脚的航班，她刚离开北京，他就回到北京，王一博像每一个恋爱中的人一样，有些矫情地想着机场里或许还留着她的气息，随后走进巴黎贝甜买一杯和她一样的果汁。就是这份小心思，还是在他偷偷看她的送机照片时知道的。王一博不大爱喝饮料，但拿着那个瓶子，看着流动的金黄色液体，就仿佛与她同在。好像是一场寻常的约会，李子璇去买了两瓶果汁，而他的这一瓶只不过是喝得慢了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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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子璇这一次的活动在长沙，王一博也来录制天天向上，他让她先过去他在长沙的家，他录制结束就会回去。
她结束工作后，用他给的电子密码开了门，乖巧地在家里等他。长沙的夜是烟火气浓重的，她透过窗户看出去，街上热热闹闹的，来来往往的人群，在炎热的夏夜也捏了一串烧烤在吃。李子璇有点饿了，她想着等王一博回来就叫外卖。
这是她长大的城市，她不回自己家，却偷偷跑去别人的房子，等王一博回来吃一顿宵夜。她想着想着，竟生出了几分幸福的感觉。她感觉自己真的回到了家里，放松而安逸地，等着热气腾腾的饭菜，和相对不觉疲惫的爱人。这些年颠沛流离，是无数的温暖收留了她，这一次，是爱情给了她一个家。
王一博刚进家门就看见她一股脑冲过来，站在他面前又有些不好意思，退了一步看着他嘿嘿的傻笑。王一博伸手去揉她的头发，她今天在头顶扎了一个小辫子，特别可爱，他把她的小辫子提了起来拽了几下，被她恼怒地推开手。
李子璇绕到他背后问他：“有没有给我带吃的？”
王一博看着她快乐的样子，感到久违的轻松和满足。他有些夸张地给她鞠了一躬，说：“大人不好意思，我太匆忙来不及，我们出去吃您看可好？”
李子璇被他的举动逗得咯咯笑起来，他拉过她的手，开了门就往外走。
王一博的经纪人送他回家后就准备离开，刚发动了车又想起还有些事情要交代，打了他的电话没接，她只好上楼来。走出电梯就看到两个人交握的手，和低头笑着说话的愉快身影。
三个人抬起头来都是一愣。李子璇迅速地抽回了手，像刚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僵在原地，她穿着长袖的卫衣还是冷到打颤。
王一博的经纪人最先反应过来，她冷冷地看着两个人，迈步走到房间门口：“你进来。”
李子璇推了推他，他掌心一片濡湿，她说：“快去呀，你快去呀。”
王一博木然地点点头往回走去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她。
她朝他摆摆手，勉强地对他弯了弯嘴角，像是告诉他没有关系，她指指电梯示意自己也要离开。
王一博没有回应，他只是看着她，像两个月前在决赛的舞台，他越过欢呼的尖叫声，掠过舞台上其他的所有女孩，只看到她，只为她喝彩。他不动声色地想要把她的模样定格在这一刻，却最终败下阵来，他对她点了点头。她也同样点头回应他。
王一博看见她扑哧笑了出来，眼角却分明闪了泪花。
就是这一刻了。这些偷来的时光总要还回去，命运早就先他们一步抵达结局。牵过的手，低头轻盈地亲吻，蛰伏在八月的大雨，弥散烧烤香气的长沙，他们的路就只能走到这里。
王一博走进来关上门，被经纪人劈头盖脸一顿责骂。大意说他不懂利弊，李子璇的人气和他的人气相比，这段恋情不但没有好处，反而也害了人家姑娘。
他安安静静地听着，点点头不做反抗，她让他立刻断掉，他说好，她让他不许再去找他，他说好。王一博唯唯诺诺地坐在椅子上，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垂着头不言语。她突然有些不忍心了。
她转过身平静了一下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。
王一博这时候轻轻地说：“如果有一天她火了呢？我不怕掉粉了呢？”
经纪人看着他，没说话。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又认命地低下头去，手里的杯子被紧紧握着，指节攥得发白。
“那时便随你。但……“经纪人看着他垂下去又猛然抬起了头，还想说些什么，终于也说不出口。王一博到底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，21岁的年纪，想要爱一个人，这件事又有何不可，只不过爱情在他们两个人的前途面前，渺小得不值一提。他们本就是踏了千山万水走到这里，那便没有退路了，也没有选择了。
但王一博听了这话倒是快活了几分，那时候他到底还太年轻，以为说过几句话，拉过几次手，便一辈子也不会忘记，他想着憧憬着那个明朗的未来，像走在云端，他轻飘飘地飘在半空，而这世界只剩下他和她，李子璇笑起来，眼睛弯成两条小月牙，亮闪闪的，一蹦一跳地朝他跑来。他以为会等来这一天，他以为他们都有勇气等这一个结局。
他再三保证不会再有牵扯，经纪人才勉强离开，已经很晚了，夜色顺着窗户落进来，那一点点月光斜过来，在他的皮肤上一圈圈搅动。
李子璇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酒店，她正在准备明天采访的稿子，你看，爱情再怎么危在旦夕，工作也还是要继续。她接通电话，软乎乎地说了一声：“喂。”
王一博握着手机，突然有些想哭。
“豆豆……，”他顿了顿，有些话说不出口，也没必要锐利地告别，他们早对结局有过假设，今日并非是措手不及，“你相信我，过几年，过几年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。”
李子璇轻轻笑了起来，像在他心上挠痒痒，王一博有些急了：“你笑什么？你别不信，你相信我，豆豆，相信我。”
“一博。”
“嗯……”
“我没奢望过和你在一起的，之前你一直鼓励我，我已经很感激了。一博那么好，却也认可我，或许我也不算太差吧。”
“豆豆……”王一博无端地生出几分恐惧，他感觉她要推开他了，她要放弃他了。
“一博，你喜欢我吗？”
“我当然喜欢你。”
“那么，”李子璇声音轻飘飘的，“我已经很开心了。我们不用强求一个结局。”
“你不相信我吗？”
“我相信你，从海草舞，到现在，我一直都相信你，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，所以这一次我也相信你。”
听到她这样说，王一博好像松了口气，却又像被另一张无名的网紧紧缠绕，他摸不着它，只觉得遥远。
“你接下来还要拍新戏，我也有新歌在准备，我们……我们，”她带了一点哭腔，“你说过只要一直做喜欢的事就可以了，我们一直做喜欢的事，以后总会再遇到的吧。”
“嗯。”
“嗯，以后说不定是在哪个综艺里，有一天我也能做舞蹈老师也说不定呢。”她好像觉得好笑，轻轻地笑了起来，加上她独特的尾音上挑的口音，倒真像是很快乐一样，“到时候我们两个合作，合作个长一点的舞蹈，把舞台炸给他们看！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时候我会有很多粉丝了，我们可能有很多cp粉了呢，就不害怕了，就不怕了，然后我们会在一起，你再也不能跟我说以后再在一起了，不行，那时候我就要一个结果。”李子璇故意凶巴巴的，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她的表情包，奶凶奶凶的。
王一博想起决赛前她们在游轮上喊出的心愿，不自觉地说：“幸福的家庭，漂亮的宝宝。”
“对，我都要，我这个人特别贪婪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还要开摩托车带我去兜风，你答应我好久了，我都还没坐过呢！”
“那我要开慢一点，可不能把你的腿摔到。”
李子璇看着窗外的夜色，感觉时间过了好久。
“一博，我是不是话很多啊。”
“嗯，但是没关系。”
两个人都笑了起来，笑得一颤一颤的，好像刚才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，而这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电话，寻常的夜晚，他们要面对的只是天明。
“一博，谢谢你。”
谢谢你陪我做梦。
“一博，那就到这里吧。”
……
“好。”
李子璇放下手机，把采访稿拉回到面前，摁下圆珠笔在纸上勾勾划划，她想着晚上要记得按摩脸消消肿，明天要穿的鞋子有些磨脚得准备一点药膏，天气预报说会降温，需要带一件厚外套，还有什么呢？还有什么呢？她想着想着，终于捂住嘴巴大哭起来。她又何尝不想要一个结局，只是她明白，他们都太年轻了，明日里一场大雨，都可能改变两个人原本的方向，何况他们现在要面对的，也不仅仅是一场大雨了。还有两个人的前途和梦想。
年轻人的天是没有边的，年轻人的心飞到远方去。忙着赶路的人只顾明天，连悲伤都只能预留五分钟的时间。李子璇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要哭，不要哭，明天眼睛会肿，于是就真的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，她走去卫生间看镜子里的自己，也只是眼睛有些红了而已，还好没肿，她庆幸。
好多人的爱情死于今晚，可是没关系，明天长空万里，那滴泪有如燕过无痕，谁也不会记得它掉在了哪里。少年人起身，一个夜晚的时间，已经换了另一条轨道，人生的重量在这一刻起从一个点落在了另外一个点上。
-7-
2019年，王一博第一次作为嘉宾登上了湖南卫视的跨年晚会，他跳了一支舞，立刻被挂上了热搜，他凭着这一支舞又吸了不少粉丝。拍了电影，又给动画配音。他的事业越走越高。
同年五月李子璇发了自己的第二首新曲，赶上了打歌节目的时代，她在舞台上唱自己的歌，配上她炸裂的舞蹈，牢牢地坐稳了舞蹈大魔王的称号。新粉丝把她之前的舞蹈cover翻出来，纷纷感叹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怎样让人惊喜的女孩。她凭着舞蹈被认可，又接了几档大火的综艺做常驻嘉宾。天然的综艺感和软萌的气质，又收获了一大批“爸爸妈妈”说要养她做女儿。
王一博和李子璇在那个长沙的夜晚过后，都不再主动联系。微信没删，但也不再有互动。李子璇把他从置顶取消的时候还是疼了一下，又飞速地整理好情绪，顺手点了双向屏蔽他的朋友圈。
王一博一开始每天都用微博小号搜她的动态，看她活动上的照片，想着今天她好像又肿了，想着她今天的样子真是好看。后来变成了三天搜索一次，一周搜索一次，一个月搜索一次，直到今日，他已经想不起上一次看她的动态是在几个月前。
最初痛到夜深人静时也憋着不落泪，却慢慢地被填满生活的工作损耗掉了这些难过。时日久了，琐碎的工作消磨着他。是他记得他真的爱过她，也曾经非她不可，但事到如今也实在无法想起原因。年少的爱恋像倏忽而过的风，眨眼就烟消云散。
又一年。李子璇开始拍戏，一开始也被嘲讽。她也没声响，只是默默地学习又接着拍，倒也让人看出了她的进步和努力。
王一博拍了一部电影爆红，连带着他接的几部综艺也火了起来。公司顺势让组合回归，他穿梭在练习室和镜头前。打歌，练舞，不觉辛苦。梦想又被重新提起，他绕了一圈回到原地，终于走到了这里来。
组合的回归却并不顺利，他们已经出道多年，但年轻的观众换了一拨又一拨，早就没了多少热切等着他们的粉丝。新组合蓬勃冒出，里外的压力都砸下来，他和几个哥哥互不多言，只是把时间一遍一遍的耗在练习室里。想用汗水驱逐一点心里的严寒。
2021年，王一博开了第一场个人演唱会，舞台上是风光无限。许是这几年他星途太过顺利，却不知万事皆有轮回，他在大热之时又被曝了很多黑料，他走下舞台来突然觉得累了。不是赶路的匆忙，也不是连轴转的辛苦，是打心底里涌上来的悲凉，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走到这地步，也突然不知道生活还可以在哪个枝节里伸展出一些新的期待。那些不知源头的黑料都是捕风捉影，但人没办法解释自己都看不到边际的事情，就像爱如捕风。谁都没办法抓住风里的声音让它去佐证存在过什么，又不存在什么。
公司让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，算是给他放个短假。
王一博休假在家的日子有时会想起李子璇，他发觉自己已经有一整年不知她的消息了。他点开微博搜索她，得知她又出了新的专辑，他点开她的舞蹈视频一个个看完。
她的舞跳得愈发好了，比三年前更好，跳舞时的她完全没了当年的稚气感，或者是她本身也不再稚嫩天真了。彼时她也已在这个圈子里走了三年，人情冷暖她都该见过了，想必也早已竖起了一身是刺的盔甲，在采访和应对粉丝时刀枪不入，也学会了营业地微笑和向粉丝表达虚假的爱意。
他也看她演的剧，一边给自己煮泡面一边放，也没看得多仔细，只是一部一部地看完了，又觉得虚空和乏力。
不好的风评很快过去。王一博也从缱绻的故梦里走出来，又一头扎入新一轮的战斗中去。
2022年。李子璇接着发歌，拍戏，但人气也就到这里为止，她从舞担走到这一层已经非常不易，于她的能力而言，现在的人气已是极限，李子璇也不在意要多么火，她想要的不过是跳跳舞，想吃什么就能吃些什么，不用再回到狭小的舞室做伴舞，这些她都已经拥有了，也就不必别求甘露。
李子璇会时不时的搜索一下王一博，知道他的组合回归了，也知道他要开个人的演唱会。她打心眼里替他高兴。
王一博对李子璇来说还是有些不一样，他是她在这条路的起点遇到的人，彼时这条路布满烟雾，就只看得到眼前这一点点色彩，是他的鼓励和不吝啬的称赞推了她一把。那时两人之间分明隔着山，隔着水，隔着茫茫中看不清的云翳，但她却不知哪来的勇气跨过山海，一腔孤勇地朝他奔去。而如今俩人之间已经没什么阻隔，他却不会再拉过她的手腕，问她愿不愿意一起走了。
他不会再拉住她了，而她自己会走。
这一年王一博的一个朋友结了婚，是圈里的年轻好友，他的恋情也曾倍受压力，几度要放弃的时候，朋友都坚持了下来。问及原因，朋友摇了摇头，说了一句喜欢罢了。
回程的路上经纪人不知出于什么目的，突然跟他说：“如果你现在还想和李子璇在一起，我不干涉你。”
李子璇吗？王一博在脑海里使劲搜索了一下，仅有的几段记忆已经不能够完整地拼出她的样子。圆圆的脸，蓬松的短发，常年淤青的瘦长的腿。
如果当时再勇敢一点，结果会不会一样。
这些年他一直被公司夸赞拎得清，凡事知道什么最重要，该得到的，踩着千万人也要往前爬去争取。但这一瞬间他质疑起自己这种拎得清的自私，不管工作上看起来多风光，他在爱情里都是实打实的怯懦者，他没能担起一个男人的责任，也没能给自己短暂的恋情留下一些日后回忆时尚可以坦荡讲出'我尽力过'的英勇事迹。
没有，都没有，大雨落下来的时候他就急忙躲回自己的房间，甚至也没想过两个人拥抱会不会更温暖。
王一博突然觉得有些恨自己，他是那么无情的人，她又何尝好他三分。两个人连抗争都没尝试过，就草率地放了手。这几年，倒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避开彼此。他也怨恨李子璇，他想着若是她多说一句话，多做一件事，可能他就有坚持下去的勇气。
虽结果大抵不过是同行千里，各登彼岸。但至少花过力气，死得闭眼。
打这一天起，王一博便不肯再放过自己，就像是在为他们还未能伸展开就死掉的爱情纪念。他的脾气越来越差，话也越来越少，旁人看他总是冷着一张脸，只道他生性高冷，却不知他心里已对自己生出了十分敌意，他憎恨年少不勇敢的自己，也仇视着他自己无法把握方向的人生。
相聚又离散的戏码，被抛起又摔下的梦想，他的人生摊开来看，是无数他抓也抓不住的飞絮，它们飘飘荡荡地聚在一起，摸上去却没有一点重量。
-8-
今年湖南卫视的跨年晚会，请了李子璇和yamy来跳舞，两个本就热爱舞台的舞蹈机器凑在一起，愣是把这支舞改成了炸裂的男舞，就等待那一束聚光灯和千万双眼睛看一看，什么叫酣畅淋漓。
节目组特意为两人准备了一身红色上衣和黑色皮裤，两个人换好衣服互相看了一会儿，对视着笑了出来，这衣服还真是像，像极了她们孤注一掷的夜晚，只不过李子璇头发比当年更卷了，yamy的头发却短了许多，更不同的还是心境，两人拼命了四年，总算挣得这一席之位，这一次，她们只是跳自己，不是赌一个锦绣前程。
当时年少，在游轮上跳起来欢呼，冲下来拥抱。
她们像几年前一样给对方整理了一下衣服，确定了彼此的妆面完好，便一前一后上了台。
舞台上灯光璀璨，聚光灯倾泻下来是我跟你，底下是千万人的欢呼，她们已可以在观众中拥有自己的姓名，不必再做配角。
王一博在台侧看着她，李子璇今天的妆很浓，眼妆妖艳，她眼波流转，投下张扬的霸气目光。红衣闪来闪去，随着动作上下起伏，身后的大屏幕应景地放出两个人决赛的视频，相似的红衣黑裤，相似的利落动作，王一博看着这一切，仿佛穿透时光回到四年前的决赛现场，闷热的杭州的夏夜，他喜欢的女孩穿着红衣黑裙，每一个力道精准的舞步都像是踩在他的心上。恍恍惚惚间，他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，眼前的这个她，到底是四年前的她，还是今日的她。
王一博突然想起涵哥之前给他讲过的一本书，书的内容全然忘了，只记得一句话——她说，她看见一条鱼，一条鱼，鱼跳进了黄埔江里，水一动不动，人家就看不到了。
王一博只看到她，只看得到她，她跳上舞台，又离开，他看不到她了，他找不到她了。
从演播厅出来已是深夜，王一博坐进保姆车里止不住的疲惫。这时看见李子璇走出来，已换了常服，长沙的冬天很冷，她穿的倒不多，不知道她冷不冷。李子璇身边热热闹闹的，粉丝举着灯牌和手幅，她和粉丝热络地聊天，笑得快乐。快要上车时，她朝粉丝摆摆手，又鞠了一躬，他透过车窗看着，标准的李子璇式90度鞠躬，然后看她闪进了车里，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，比了个心。
李子璇倒是一点没变。
王一博往后靠了靠，闭上眼准备休息。助理转过头来问他：“又看见旧情人什么感觉？”王一博摆了摆手，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：“没什么感觉。”
在这一刻是真的没什么感觉，四年前希望她出人头地，星途光明，如今亲眼见她站上舞台中央被万人簇拥，自己反而没了为她欢呼的心情。这条路走上来多么艰难，他全都明白，只不过就像他不再注意到她腿上的伤，也不再关心她冷不冷一样，有些事情走到今天，早已经无所谓了。他早失了当年的心境，也丢了梦里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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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是一年跨年晚会，王一博已经成了跨年晚会的固定主持人，他不再是最初只会傻站在一边，连话都会说错的天天小兄弟，如今的他已是成熟的主持人，不动声色间已控制了气氛的走向。年少的孩子会长大，而少年从不曾回望。
王一博在台下休息的时候，习惯性地想要往黑暗的角落躲一下，他仍旧不习惯过分拥挤和繁忙的场面，虽然他以此谋生，一年三百天与之为伴。他一个人往角落里走去，在快要走近时看见一团模糊的身影，好像是两个人。王一博有些好奇地往前探了探身，这一探倒是吓了躲在角落里的两人一跳，原来是同公司的师妹和之前一起合作过的男孩，看清来人后，男孩握着她的手把她往身后揽去，师妹有些瑟缩地躲在他宽厚的身影里。
得，又是不为人知的地下恋情。王一博有些想笑，准备走开不去打扰。
“师兄……”
女孩子声音颤颤的，像蒙了一层水雾，又带了哭腔，害怕得不行。王一博突然有些不忍心，转头回去走到两人面前，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。这两个人互相看着彼此，小心翼翼不敢多言，却也没放开十指交握的手。
“嗯……”王一博觉得有些尴尬，他知道师妹是怕他向公司告密，想要向他求情，却还是问了一句下，“公司……不知道吧？”
两个人慌忙点头，见王一博不说话，女孩子怯生生地试探：“师兄您能不能……假装没看见？”
“……”这真是个好问题。
王一博抬起头来，有些严肃地看着她：“你知道你们会面对什么吗？
你知道吗？你是女孩子，你的星途比他更不堪一击，容不得赌博。
男孩抢着答道：“我们知道，但是我们都不愿意分开。”
“被公司发现，被雪藏，或是被曝光，被攻击，你们到时候，还不愿意分开吗？”王一博好像有些生气，似是用面前的两人做挡箭牌，给当年的自己找个心安的借口。他并没如同预想中看见那两个人僵硬和尴尬的表情，反而看见男孩笑得坦坦荡荡，女孩子低下头去害羞地笑了笑。这下换了王一博感到尴尬了。
也不过二十多岁的人，为什么像当年阻止自己的人一样，说出这种讨厌的话。王一博想扇自己的嘴巴。
那边男孩看见女孩红着脸低下头去，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，女孩子抬起头朝他看过去，眼里是繁星万颗，盛满爱意，男孩看着她也笑了起来，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，仿佛照破山河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两个人才反应过来回答王一博，男孩紧了紧握住的手：“师兄，我们都想过，但是，不试试怎么知道呢？不试试又怎么能确定没结果呢？”
“如果真有那么一天，”女孩声音甘甜，没了方才瑟瑟缩缩的颤抖，“也没关系的，反正我们想要的，从来也不是出人头地，只是幸福而已。”
答完这句话两个人倒像是确证了什么一样放松下来，全然不顾未开口的师兄，拉了椅子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。倒是王一博的话语僵在半空。
只想幸福而已，便一路朝幸福奔去，沿路繁花璀璨，还是漫天飞雪，都只是过程，不是目的。目的只是幸福而已，掌声有便有罢，没有也不觉得可惜。
王一博，你又想要什么呢？
想要跳舞，因为跳舞声名大噪，却终要站上俗世的舞台。想要成名，他已经年少成名。他曾经想要爱，他得到过爱。他曾经想要知己，他也得到过知己。但他知道，一路走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被虚妄所催促，被浮名所追赶。他曾幻想过自由，他如今已不在意自由。他曾想和命运对抗，如今不过是隔空说一句罢了。他又曾拥有过什么呢？他想，还有什么呢？
演播室的角落空空荡荡，像没人来过，又全都来过。我们都会放下的，也会忘记的，未来是云翳中影影绰绰的光点，但是你我不知去向，也看不见对方，我们总会忘记也一起度过雨天。不必执着于叩问，还剩下些什么。
毕竟啊，那地方我们也到过，也曾听到过浪涛拍岸的声音，只不过要登上不同的岸。
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叫着找王一博，他从幻境中醒过来，忽觉身体沉重，他站起身准备上台，朝两个人点了点头，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，倒也不嫌热。
王一博轻轻说：“加油。”
两个人站起来点头道谢，他也点点头转身离开。
加油，这句话越过茫茫人海送回给当年的自己，加油，不是不要放弃，不是非谁不可，而是，就去做你认为对的决定吧，不管获得什么，又失去什么，期待什么，又落空了什么，就去做吧。
王一博一步一步朝舞台走去，缓慢而有力，他穿着黑色西装，从黑暗的角落走到台前，刺眼的光照在他身上，连浮尘的轨迹都看得清清楚楚。他走在时光里。像是穿过万里河山，穿过这些年飞过的无数异乡，越过五年光阴，越过愈发坚毅的眉眼和不复少年的声线，历过平沙莽莽，暗夜海啸，走回到年少的王一博和李子璇身边。
“王一博，我原谅你了。”他对自己轻轻说。
“李子璇呢？”他听到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他耳边问道，或许是上帝吗，不，是他自己，他知道是他自己。
“李子璇……李子璇啊。”
他笑了起来，握紧了话筒，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走上台去。
过去是一桶灰烬，昨天是消逝的风。而明天？明天晴空万里，斗转星移。
刹那万千可能。
李子璇。
我或许爱你。
—完—
第一次给rps写文，这篇写得很累看起来也很累，我想表达我们都曾以为某个人特别，也想和对方有个结局，最后发现其实他也没多特别，我们也不是非那个结局不可。爱情结束之后会剩下一点什么，未必是念念不忘，可能有些怨恨，也可能是祝福，最后就连这些也通通不在意了。但是写的过程有些跑偏，没能写出想表达的东西。
最近超话里发生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，希望我们的两个宝贝都能过得开开心心，前途光明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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